溫情守望禮儀中國 ——以京味作家葉廣芩作品為例

發(fā)布時間:2016年11月21日
來源:天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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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廣芩的創(chuàng)作題材涵蓋內容非常廣泛,但她最為出眾的作品無疑是那些融典雅與通俗于一體的關于北京記憶的小說。從早期的《黃連厚樸》到中期的《采桑子》,再到晚近的《狀元媒》和《去年天氣舊亭臺》,她將個人記憶、家族過往與當下生活以一種夾敘夾議的散點透視筆法,抒情性地展示了半個多世紀以來北京時空地理與世道人心的變遷,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她接續(xù)了老舍所確立的“京味”文學的傳統(tǒng),并使之在新的時代語境與文學生態(tài)中表現(xiàn)出新的面目與風貌。
  京味文學的一個很重要的特點來自于它不僅僅是“可視的”文本,同時也是“可讀的”,這在葉廣芩的小說中體現(xiàn)得尤為充分,即在順暢通達的行文中,有一種潛在的聲音,構成了沉默文本的腔調,這就是所謂的京腔京韻的特色。京腔京韻使得小說帶上了脆爽順溜的語感,從而讓文字獲得了內在的氣息,擺脫了詰屈聱牙而可以朗朗上口,這是“京味文化”之于現(xiàn)代文學的一個大貢獻??梢宰匪莸降耐砬逦目档摹秲号⑿蹅鳌泛皖櫶濉都t樓夢影》,中經清末民初的蔡友梅、劍膽、王冷佛、穆儒丐等在報刊媒體上活躍的京籍作家的現(xiàn)代轉化,終于在老舍那里蔚為一種文學史上可辨識的風格。葉廣芩繼承與發(fā)展了“我手寫我口”的傳統(tǒng),尤其是在經歷幾十年主流文學的西化表述方式之后,重新為帶有地方性色彩的北京話語找到了一條具有普遍性的雅俗共賞的路徑。 
  語言的傳承背后蘊藏著文化的積淀,葉廣芩的京腔京韻得益于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深厚古典人文素養(yǎng),詩詞歌賦信手拈來,民俗典儀自然呈現(xiàn),從而使得她作品中的北京人文蘊涵深入到人物和故事不經意的縫隙之中,有別于那些風情化、符號化的刻意存在,而成為一種樸素天然的浮世繪。葉廣芩的作品都可以視為一種文化記憶,但文化記憶的內容本身并沒有成為凝固的靜止樣態(tài),那些在首善之區(qū)的悠久歷史中凝結為民眾生活集體無意識的風俗、習慣、情感與價值認知,都被置諸時代變化的考量之中,它們必須應對著市場化的消費社會、后革命時代的焦慮與憂郁、新的媒介手段改變了日常生活方式的現(xiàn)實。這讓葉廣芩的作品雖然涉及貴族文化的衰落題材,卻并沒有淪為感傷主義的懷舊;雖然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眷念,但依然是時代性的書寫。她的所有主題都指向了一個追問:在我們喧囂劇變的時代,如何讓傳統(tǒng)與時代進行對話,如何激活那些文化與精神遺產中還有生命力的東西,進而使它們成為源頭活水連綿不絕灌注而下的涓涓清流。 
  作為一位身處時代之中的寫作者,葉廣芩顯然無法給出一個明確的答案,但在敏感的直覺中,她又暗示了一種取徑。事實上,她的寫作如果純從技術上來說,難免給人模式化之感:從今天回眸往事,以過去映照當下,旁逸斜出的抒情與議論,略顯冗贅的民俗細節(jié)描摹。然而,正是在這種一詠三嘆的重復雜沓之中,凸顯出的是她念茲在茲的情感灌注。值得注意的是,她在各種文本中屢屢表現(xiàn)出對于禮儀和規(guī)矩的重視。這固然有著她作為旗人后裔的那種民族文化積淀影響,同時也是在新的社會變遷中對于“禮崩樂壞”的憂慮。“旗人重禮”是滿族文化的一個重要特點,同時也泛化為北京文化的一個重要方面,那就是尊重社會秩序、規(guī)范道德倫理、人情的古道熱腸等所構成的整體性文化場域。這個場域在當下無疑遭受著來自商業(yè)邏輯與權力變異的雙向夾擊,既定的那些文化構成已經千瘡百孔,而新的道德尚在建立當中,轉型的過程中充滿了創(chuàng)傷與陣痛,葉廣芩善于捕捉這種時代的訊息并將之銘刻在文字之中,從而在失落的記憶中留影存真。 
  “該失去的早已失去,該得到的尚未得到”,這就是葉廣芩作品中體現(xiàn)出來的情感與認知底色。曾經的舊京文化,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憂從中來,不可斷絕……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在這個底色之上,她對于禮儀與規(guī)矩的強調,則是一種面臨洶洶變局中的堅守。傳統(tǒng)固然日新不已,然而終究有一些根植于人性深處的普遍訴求不可斷絕也無法割裂,那就是禮儀中國傳統(tǒng)里的親情、友情、對于故土的熱愛、對于雅正文化的鐘情。它們在葉廣芩的作品中落腳在北京的風物景致、人情往還、古道熱腸之中,指向的卻是更為廣泛的關于傳統(tǒng)中國的溫柔敦厚又剛健有為的脈脈溫情。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民族文學所副研究員)據(jù)《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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